《加拉梅城,布卡齐,配线Archy》(“安弦”)——至今为止的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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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和平路3178号的铁门和一本书带我们找到了Archy和她背后的世界。在同一条街3546号上的一家餐馆里,我曾经与她多次碰面;她偶尔穿着我印象中两次工业革命前的服装,实则是现代人对于20世纪20年代印象的错误翻印。那晚,莉莉亚·若瑟波利和我吃过饭后,被一场漫长的争论绊住了脚:法国在历史上的哪些时候是世界时尚的中心,哪些不是;另外的时候,这中心是否呈现某种足够浅显易懂的模式,好让两个书呆子看出来。四张桌子外,那个年轻人在倾听着我们。我们发现(在空旷的北欧风装饰餐厅里难免发生)她经常在听我们讲话。于是,莉莉亚·若瑟波利想起一位布卡齐的思想家曾经说过,善于倾听的人一定是深远的,因为他们首先丰富思考的材料。这见解令人难忘,我问他出处何在,他说就在和平路3178所有的《西欧古地名研究》一书里。我有那家店的会员卡。我们在43页的末尾找到了布加勒斯特,在第44页的开头几行找到了布拉格,就是没有布卡齐。莉莉亚有点慌了,他掏出手机。他尝试了几乎所有可能的拼法:Buccaci, Buqaci, Boocaci, Bouqaci……全都没有结果。那晚上他发消息过来,告诉我那一定是西南欧或者南美某地的地名。我说了两句毫无关联的话搪塞了过去。这个听起来像豪车的地名以及没名没姓的思想家应该是莉莉亚为了不跌面编出来的,为的是证明他没在编造格言。在Yandex和DuckDuckGo的搜索都没有结果,这让我确定了我的想法。
次日,莉莉亚从山海关打来电话,说他在同系列书籍的第六本(《欧洲地名拾遗》)里找到了有关布卡齐的词条。这是一个神秘组织的名字,后被暂时用作某几十条街道的统称;里面也没有写究竟是谁说了这句话,不过的确记载了那条格言(作为碑文被发现),只不过没有莉莉亚总结提炼得这么高明。他向我说的是:善于倾听的人一定是深远的,因为他们首先丰富思考的材料。书上写着:一个认知能力强于人类上百倍的人种一定是善于倾听的,因为他们需要足够的材料才能使他们不至于无聊,我们最艰深的哲学不过是他们的儿童读物。我非常想见识一下这本富有感性气息的书。过了两天我收到了整本书的复印件,那些黑白的证据根本不能被安放在百度或是谷歌任何一个数据库的角落里。
他的复印件的确是《欧洲地名拾遗》,不是他加班加点自己编造的。与公共出版的版本作比较,多出了3页(书中的页码有4页是重复的)。这3页的内容是和布卡齐有关系的几个地名;并且正如我所预料的,其汉语拼音首字母并不在汉语拼音页眉标识的范围内。随后的几天我证实了其余部分与公共知识并无不同。并且,这一套书籍都由同一个出版社的同一个编辑部出版,其中并不相互矛盾,但缺少一些当代人理所当然能查证到的地名。莉莉亚那一套书是在旧货市场上淘来的,前主人似乎把这套书当作了儿童读物(令人深思)。
我们考证了这本书多出来的3页。除了这3页,剩下的地方并无惊奇之处,读起来让人昏昏欲睡,符合我对此类出版物的印象。重读时,我们在这催眠神药里发现了根本性的错误。在地理部分出现的二十二个名词描述了一个并未存在过的国家。我们只认出了一个,该地也不在欧洲——雅兰苏,现俄罗斯游击队城,算远东地区——被非常隐晦地提及。历史名词与当今历史有年代上的错乱,且被作为该地文学特征来引述。它们没能帮助我们认识到布卡齐所属的国家,尤其是地理位置。所有的地理特征都只能互相参考。举例说明,苏斯平原向北到墨库赛林高地是此国的东部边界,苏斯平原精于机械制造业,那里的人们心灵手巧。翻到下一页,有对希拉马勒地区及其矿产资源的描述。相比之下,描述文化的部分冗长而晦涩,大量的交叉指涉和删改痕迹引向一些不可言说的证据:加拉梅城的神秘结社,以及奈伊莱曼的几大家族之间长久的争斗主导了这个国家。书后标注的引用源(以ISBN编号记载)引向另外几本同类书籍,均未在本国出版;寻于亚马逊,无果。几个月后我在山东的一家图书馆见到了对其中一本书所做的研究性报告,是米司饮的毕业论文(《论拉丁诗歌在地域上的差异》)。该人专门从事欧洲古地名考证的工作,他在上海的老师李连城发表的论文(《参考希腊文诗作寻找欧洲古地名的方法》)里提到了苏斯平原(作为练习题),《欧洲地名拾遗》里提及的其中一本参考书是国外学者对李先生研究成果的总结和增补。
那晚我们掉进了维基百科类网站的黑洞。我们从地图,手绘地图,壁画和大段的拉丁文里几乎复习了一遍欧洲古代史,仍然没有找到这个国家的名字,或者具体的位置。莉莉亚那套漏洞百出的书里也没有再提及苏斯高地或者加拉梅城。两周后,张清打来电话跟我说,他在石家庄的书店里看到了那套关于欧洲地名考证的书籍,是布面精装的再修订版……他进去查找了我曾提及的页数,无果。
II
有关井上晴岚(一位音频工程师)片面而稀少的记忆还能随着她愈来愈少的露面而被我们拾起。友谊宾馆门前的牡丹花,大厅影壁上鹤和喜鹊的刺绣,仍然承载着对她一举一动的记忆。我的一位同乡人和她关系颇好,具体如何已不可考。她和周围人的联系通常从可敬的沉默开始,逐渐成为代表尊敬与支持的另一种沉默。偶尔她会谈论起她的性格,我们通常并不为此在意。我还记得她全身心投入创作(或是电子游戏)时的样子。在间歇的时候她端起茶杯,仍然流露着对新式生活的向往。某个节日的凌晨,我们聊起一些日本的电子音乐,她说她正在把其中的一首做成“燃起来的感觉”,随后补充这是“神秘人”交给她的一项工作。她和我们相识一年多,之前从未听她提起这件事。
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聊到道德运气,东部沿海以外地区的发展,茶叶的种类,明年的考题,等等,没有继续过关于那个新曲的故事。2018年3月(前一个月假期就已结束),井上晴岚正式开始了高三的第二学期。在这之前几天,她在友谊宾馆的地址收到了一位匿名访客留下的纸条。有人把它放在了宾馆前台。一周后我收到了宾馆寄来的挂号信,我拆开了它获得了那张纸条,惊奇地发现其中提及的地址与莉莉亚·若瑟波利与我相约的地点有多么重合,这就不多谈了,因为这篇故事不是在讲我的生活,而是在讲加拉梅城,布卡齐和配线Archy。我们星球上的集体智慧生产了成千上万篇人穿越到异世界并取得人类意义上成就的故事(它们不一定是虚假的),但什么也比不过把这个事件反过来的情况。
配线Archy就在我的面前。她比我稍微高一些,衣着算不上华丽,衬衫的角落里一定是刺绣的家族缩写:加拉梅。大约八个月前我和莉莉亚为该地是否真实存在而争论不休,现在看来我们的想象力并不足以承载那个世界。如今我们的研究已经能明确异星的部分图象,包括它的历史和文化,科学和技术,他们的人类学特征和营养需要,矿产和商业中心,上课用的课本和书店里的风潮……
我所说的“世界各地的证据”暗示着世界上还有更多的加拉梅城人,或者奈伊莱曼人。罗境启在他所属社团期刊里发表文章,将这种(“所谓的”)发现归结于高明的演技;爱塞特·丽耶儿在《五号会谈》上刊登了匿名评论员文章向学界证明:该种异星文明应该从学术体系里剔除掉。南林·若瑟波利直面“我们是否孤独”的哲学命题,反驳了其中一些疑问。庄意定(当时是SIP Industries的首席技术官)建议我们不要急着讨论这是不是在捉弄学界,应从重新发现这段“将要被遗忘的,无论虚幻与真实的历史”着手。如果它编造的如此真实,多少也是有贡献的。他、莉莉亚·若瑟波利、我,三人合作建立了「Archy组」,组成大抵是一些语言学、历史学、文化学、人类学、考古学非科班出身的爱好者;业余的诗人、画家、文学家和作曲家;还有一些专职于给我们施加压力(“我看不懂,请解释得更简单些!”)的自由职业者。作为组长,我负责工程学的解析和复制。不幸的是,加拉梅城的工程学水平更多地集中于精细化手工业,而非适应和倒逼科技进步。起初我们将它想象为一种愚蠢的国家意志,是人类现有社会结构优越性的证明;现在我们知道它是为了幸福度所做的妥协,城的十七代领导者通过一些努力将科技发展速度放慢到了一个过分合理的水平……当地人的认知能力至少是人类的1.6倍,结合其他的一些指标,综合的学习(认知)效率几乎是人类的6到10倍。现在,请允许我谈一谈加拉梅城以及 “西部低地人”与人类的异同。
对于正常的人类(与你我并无生物学的差异)来说,教育周期最长会持续到20代后半~30代前半,最短也要到10代中,此情况随地区而有所变化;加拉梅城的正常教育周期到10代后半就会结束。建立一个纵轴为认知能力,横轴为年龄的坐标系,设人类在30岁的认知能力为单位1,西部低地人会在8岁达到这一水平,11岁达到二倍水平,14岁达到至少4倍于该水平。西部低地人的认知曲线在40岁后半到90~100岁这一阶段几乎不下降。就Archy本人的描述来分析,她对人类认知水平的感知相当于西部低地人的130岁或7岁半。就此原因,教育在当地社会结构里是同生产力直接挂钩的。
以21世纪10年代的中国为例,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标准先生在25-35岁时应掌握两门语言(中文和英文),一些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具备基础的艺术素养,体质达到健康的标准。西部低地人种在25岁时大多熟练掌握着至少5门语言,从法语的简单到古汉语的“中等”到线形文字A级别的“困难”。采用线形文字A的例子:Archy给出了从“西部语言类型K方言变种II”到英语和国际音标的逐字逐句翻译,有41页,我们只能勉强解读,无法举一反三。前面说到的内容不能证明该地其他领域的发达,这是完全正确(虽然毫无根据)的猜测:加拉梅城,以及整个西北部分,完全不采用大机器生产的模式。内燃机已经被发明,主要应用是为小型手工作坊提供动力。飞行器的原型被珍藏在博物馆里,地面移动的动力源比起科学更像魔法(Archy在上文所述的手稿里将这种神秘的动力学译为“初-中-高级应用魔法学”并作了“我不能找到对应的词汇”的注释)。与之相对应的是手工业的发达:她向我解释了几件随身物件的构造(其中有一些原理和作用我无法理解),即便如此我可以说:以当今社会的生产关系和模式,生产成本也将是加拉梅城本地成本的一千倍以上。某些类似材料学的学科经年累月发展让他们拥有了一些能量密度极高的能量存储装置。布卡齐大区的自然科学虽然缺乏有关波/基本粒子和几何学的研究,在材料学上天生的优势使得他们不需要继续那些研究就可以实现基本一致的功能。
——
认知水平是我们和Archy之间唯一而巨大的差异。在一些堪比神话的历史叙述里,Archy谈到了一个半格式塔意识半议会制的当权机构,由上古的魔法师们加以限制;科学的缓慢发展是人为决定的,为了让西部低地人,北方平原人和东南山地人(寿命有显著差异)之间不产生“活着的历史断层”[注释1,认知水平上三种人种间并无差异,东南山地人的寿命仅为30-50年,北方平原人又有170-210年之久,西部低地人在两者之间,大约120年——这里一年的概念和地球的显然不同];采用大机器生产的工业(集中于食品工业和原材料的制造)劳工关系少有不和,少数个案里使用神经毒剂麻痹工人最终被发现;精细手工业和艺术设计的成果在最近的五十年倒逼了结晶化学和分形几何学的发展。印刷术的发明被认为是当地科技的最高成就,那是相当于人类历史八九百年前的事情了。(一个细节:至少在加拉梅城,印刷厂同人类社会化肥厂的外形相似:此种印刷工序似乎从高处开始低处结束。)这种基于高认知能力的社会结构使人类的常识,规律和预言完全失效。反过来,一套假想的布卡齐文艺作品就可以揭示人类社会结构的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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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卡齐大区的艺术并不发达。化学工业落后,没有偶氮染料(这同时影响了时尚界的发展),绘画接近于文艺复兴后至第二次工业革命前的风格。少有尺寸较大的雕塑艺术。虚构文学多为中长篇史诗和短篇幻想故事,反映现实的作品常以架空世界做隐喻,少有意识流手法出现。诗歌和散文大量反映现实生活,优势仅存在于语言本身[注释2,同等字符量承载的信息内涵远大于人类语言,优势极其明显但极为单一。模糊的叙述(朦胧美感——我是这么理解的)更难实现]。音乐方面的成就(已经有了复调,多声部,采样,失真等可以称为超前的概念)注定不会被所有人类所欣赏,Archy本人继承了家族的音乐流派,在人类世界里的复制算作“高温核”[注释3,采样多种物体高温状态发出的声音,经过多次处理的物体燃烧声,各种发动机等能产生高温的设备产生的声音,人及其他动物的喘气声;电吉他多有颤音,贝斯缓慢;人声空气感强,多有变速——指的是人类做的复制品]。我将其称为“弯道超车”。戏剧方面的成就与人类当前水平相近。认知水平的提高没有给唯心主义留下多少生存空间。奇怪的是,宗教仍然在社会生活(不含政治生活)中具有一席之地。建筑规模极大,宏伟华丽,挑高极高,不分割楼层的宗教建筑承担着社群活动中心的职责。宗教人士担负着一些基础而传统的使命,例如救护伤员,提供最低生活保障。这实让宗教机构成为了医疗和社会救助机构,若不是他们有经书,我会以为那是医疗职能在布卡齐大区的对应。说到医疗,这是一个外科强于内科的典型:多数医院具备可以把一个已被劈成两半的人拼在一起而无后遗症的技术,对中晚期肝硬化却束手无策。首都的医院在三百五十年前实行了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供体是动物),为了解决人类(近几十年实现的)通过心脏搭桥和药物治疗就能恢复健康的问题。
最值得学习的是布卡齐大区对教育的重视。要正确地满足2至17岁之间少年儿童的认知需求是很困难的事情,他们投入在教育里的资源难以想象。由于客观数据统计的缺乏,研究大多停留在猜测的层面上;最保守的学者也会得出以下结论:个性化教育的广泛覆盖,公共和私人图书馆的大量存在,劳动教育和艺术教育的真正普及,给了每个人最大限度发挥他们天性的能力,同时能在学校提前获得适应社会的技能。Archy了解到当今社会的教育结构和(教育的)资源分配时表现出一种异世界人特有的困惑:“我本以为你们会做得更好。”
当然,同地球正在遭遇的情况相似,布卡齐大区也存在区域发展不平衡、阶层流动性下降等问题。此事细节我们所知甚少:Archy来自一个较为封闭的,处在中上层社会的家族,那里仍然存在封建的雇佣关系。
……
真正糟糕的是,对于两个文明来说,太空旅行都是遥不可及的:布卡齐大区的天文学仍然和历法以及宗教绑定,天文学家的工作主要是编制星图和研究周期性天文现象。我必须要说明,如果他们能用上地球的计算机和无线通讯技术,制作一台亚轨道飞行器会变成10岁小孩的后院科学实验;如果他们的文明不这么按部就班,载人航天器在一个世纪内就可以升空。尤其遗憾的是,精密机械的制造耽误了电气化进程。电子管(谢天谢地,他们提前发明出来了)多用于驱动照明电路,没人想过它还能用于放大信号,做出无线电之类的东西。后来我们释然了:一代人的努力可以做出模拟放大器,二百年就能产生运算放大器,五百年就能制造集成电路;假如摩尔定律也适用于异世界人,他们在五百五十年之后就能享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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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我们只是好奇,就像我们想要探索宇宙一样。至少这证明了在好奇心方面我们并非孤独…
——后记
我把一些档案类的信息全部放在了这里,以便阅读上面内容仍觉不足的人做出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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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们一开始发现她的那一天以来事情已经出了许多变化。我在这里简要叙述一下。一九六〇年开始,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一批另辟蹊径,以文学创作和道具制作为主要活动的嬉皮士向一些当时并不存在的地址寄出了约1.7万封信件,里面包含共约33.3万美元的支票。那些信件邀请收件人和他们一起进行艺术创作。现在看来毫无意义,但这样一桩怪事躲避掉了全球每个组织的干涉,从专职研究宇宙范围内异常现象的巨型企业联合体到独立的私家侦探再到美国的邮政系统。
2018年8月,井上晴岚收到了其中的一封(编号6K-31),里面提供了创作“一种在21世纪60年代之前不会自然出现的音乐流派”之曲目的必要知识。这只是千万条事件链中离我最近的一条。我现在知道,有一封信件(编号133-84)里面含有的金额现在去到了一百三十万美元。那封信被80多位艺术家打开过,又被100位以上的投资人加进去新的金额。
这项以信件(和其思想)不断传递进行的伟大工程实质上是新世纪的文艺复兴运动。HGM组在2018年的11月之前主要的活动就是调查这个嬉皮士群体的各种活动,一些税单表格和进货单证明他们活动资金的来源是一家营业面积约370平方米的咖啡店。是否存在其他类型的收入,我们相信是有的:举例说明,一九六二年第三季度(通过税率逆向计算),除去其他一切运营费用,结余为3773.61美元,该季度他们寄出了至少5000美元价值的邮件。
他们的活动规模很小,有不少资料阅后即焚,现存的证据只到一九七九年,那一年咖啡馆的收入异常的好(约5.8万美元净收入),通信中他们很确信明年在东海岸会有一家分店。读到这里所有人都在说,异世界人究竟什么来头,这些历史不能解释。就上文提到的证据,我们只能把“地球复制的异世界文艺创作”和“出现的异世界人”关联起来。ADD社和SIP社已经就此展开了研究,而街边小报和一些更大的媒体显然比他们走得更远。
——
我们很幸运,Archy没有因为地球相对恶劣的环境死亡,也没有造成我们的死亡。假如有人遇到了更为脆弱的生物,或者一团具有思想的胶状泡泡——那就是本篇报告不该涉及的了。
——
那些神秘的书籍和报告都是一个更庞大系列的分支和增补,莉莉亚认识的那个书店老板是嬉皮士们的第三代弟子。至于他是代理人还是本人尚不清楚。2018年9月开始,情况变得难以控制。我们接连收到世界范围内新成立的异世界研究组织发来的信件,附带了大量难以理解的研究报告。其中有一篇描述的情况令人印象深刻。三雨街道一幢高层公寓楼下的小卖部里,快递代收点收到了一份神秘的邮件。收件人苏罗思打开快递盒后发现了一个纯由黄铜构成的机械,移除下方的配重后,它会开始工作,漂浮在距离地面15米的高度。这一过程中没有电磁场或者重力场的变化。机壳上有一些胡乱雕上去[注释4,那是一种难以理解的艺术,个人觉得尚可接受]的纹路,用石墨覆盖(铅笔就足够)可以控制它悬浮的高度。作为赠品,附赠了四个小的配重。该配重若以连接点作为上端,逆时针转动(√3)+1圈能回到同一面,顺时针需要(√3)/2圈。假如不把连接点作为上端,圈数会与重力方向-几何中心-连接点朝向所成角的正弦值存在函数关系。当所受支持力并不主要集中在底面的分形结构时,一些几何特征会凭空消失。将配重浸在水里就可以看到这个效应:它会变成一个有三个曲面和两个尖头的梭形物体,缺少了原本的底面。当底面分形结构某点压强大于一个特定值,又会凭空多出新的分形结构:有时它看起来像个拥有八个顶点的圆锥,有时又像六个曲面交叉构成的蘑菇。机械本身被一家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作为前广场的标志性建筑),四个配重有三个在世界各地的私人收藏家手里,第四个在苏罗思用出售那些物品的钱买来的桌子上,作为桌面摆件。(不把它放在桌子上是很危险的)
本社了解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些。
(此段写于2018年10月)
——
…研究真正的困难在于无法深入到基因层面。首先无法进行遗传学实验(这听起来很有冒犯性),可能的生殖隔离会败坏伦理,还要尊重Archy的意见;其次,克隆一些Homo Cognitiva出来,绝不是我们能负担的,道德上和财力上都是;最后,给一个新物种进行基因测序,可行但暂时没有意义。
另外,Archy自知并非完美生物,研究价值并不比我们智人高上多少:最近新成立的一些友社发现很多拥有超能力的异世界人,她说,她作为异世界人的优越感在减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帮着我们一起调查…
(此段写于2018年11月)
——
全世界各地发出的报告,有些极为愚蠢地发到了报社和互联网自媒体的手里。这让我们极为恼火。果不其然,2018年的最后几天我们收到了许多沉重的消息。这些消息里,有的用异世界人进行地下性交易,有的明码标价将异世界人作为“特殊服务人群”租赁,还有的把异世界人身上的器官和/或体液通过地下渠道出售。我们在2018年12月初的报告报导了3000名登记的真实的异世界人,死亡33例,多数因为传染病,新增的案例很多是因为上述的非法活动。规模更大的独立组织(ADD社)发出的报告(《新的新潮》)表达了对很多人冒充异世界人从事类似活动的担忧,但是无济于事。我社匿名发表的文章和视频(《礼节是人类面对的唯一考验》)并没有阻止人们消费主义的异世界狂热。各国政府多将其视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不是学术项目。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传统意义的学术强国对异世界人最为无礼,这里我就不点名了…
(此段写于2019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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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宾馆门前的牡丹花依然开得旺盛,井上在高考结束之后把他的业务范围扩展到了日语翻译和商业作曲上。我放弃了HGM组的核心成员职位,只是在那里挂了个“组织架构师”的名头。摄影记者一直是一份很有诱惑力的工作,现在有了积攒下来的人脉,这份工作对我来说会轻松很多。街边打着游戏的小孩儿们,他们的智能手机里有没有存储着我与之共度许多时光的那些人的色情二次创作?这些事情大体上与我无关。他们是我的兄弟,他们都是幸福的人。结尾
这是一项未竟的事业,不一定比一项完成的拙劣作品好到哪儿去;但假如脚手架还在,起码看起来还是像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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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形文字A并不比甲骨文或楚系文字难——虽然都是大量字符无法解读,但线形文字A至少可以被统一码编码(从U+10600起),甲骨文没能确定出第三辅助平面占用区间(收录策略有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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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比起原文,此篇的最后缺省了一段“我”的总结。
另外科幻(虚构语言)部分的bug实在不知道怎么修复了(扶额);过几个月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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